大河流向何方,山加乞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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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张炜长篇小说《河湾》李恒昌意气沉潜拓大河,笔耕不辍著华章。新的时空节点,文坛拓荒者又奋力开拓了一条新的大河。一条文学的大河,也是一条精神的大河。她蕴含着“芦青河”的灵性,镌刻着《古船》的沉思,雕刻着《你在高原》的辽阔,沉静着,轻吟着,闪耀着,缓缓地奔向远方。这是一个新的成果,也是一个新的标志,展示了张炜矢志不移的生命向度,及其新的探索和新的追求。本质上依然属

——读张炜长篇小说《河湾

李恒昌

大河流向何方,山加乞读什么

意气沉潜拓大河,笔耕不辍著华章。新的时空节点,文坛拓荒者又奋力开拓了一条新的大河。一条文学的大河,也是一条精神的大河。她蕴含着“芦青河”的灵性,镌刻着《古船》的沉思,雕刻着《你在高原》的辽阔,沉静着,轻吟着,闪耀着,缓缓地奔向远方。

这是一个新的成果,也是一个新的标志,展示了张炜矢志不移的生命向度,及其新的探索和新的追求。

本质上依然属于“大河系列”小说。一如《古船》不属于“大海小说”,《你在高原》不属于“高原小说”,《河湾》更不属于“城市小说”。 因为,主人公虽然人在城中,身在机关,但心在河湾,根在河湾,魂也在河湾。

绝不是无的放矢的箭羽。她有着更富针对性的时代主题。如果说,《独药师》针对和救治的是社会变革大潮中人们道路选择上的“迷茫症”,《艾约堡秘史》发现和救治的是物质社会中人们精神生活上的“荒凉病”的话,而《河湾》发现和救治的则是当代人的一种新的疾病——“厌倦症”。当然,这“厌倦”,既包括爱情和婚姻上的“厌倦”,也包括生活和工作上的“厌倦”。

“人人都有‘迷茫症’”,“人人都有‘荒凉病’”,“人人都有‘厌倦症’”。这三个命题,堪称张炜的“三大发现”。从这个意义讲,《河湾》不仅具有文学和美学意义,更具有深刻的社会学意义和时代性意义。

她继续坚持了张炜独特的“人学”原则,一切围绕“人”来展开,关心人,塑造人,塑造独特的人,塑造高品质的人,塑造更鲜明的人物形象。自然,她也有自己的内在逻辑和生成路径。

这是系统性推进的人物群像。《能不忆蜀葵》塑造的是“狂人”形象——独特的艺术“天才”;《刺猬歌》塑造的是“痴人”形象——典型的“大痴士”;《独药师》和 《艾约堡秘史》塑造的是“异人”形象——异于常人的人;而《河湾》则继续拓展,塑造一群“异人”,重点是“异人”中的另一类人——“高人”或“高士”形象。他们是“拥有自我的人,他们不在潮流之外,也不在潮流之中,而在潮流之上”的人。

故事是从朋友燕冲的《访高图》开始的,又以他们的谈话为结束。所有聚焦点,都在“异人”或“高人”身上。毫无疑问,作者旨在寻找和塑造能够解决当今时代较为普遍存在的“厌倦症”的“高人”。

所谓“高人”,实质上是指那些精神高洁的人,而不仅仅是身材较高,或地处高位的人。“高人都是怕吵的,吵一点都不行,所以他们就躲到了偏远的地方,爬到高出,因为一般人懒得登高。”

不幸的是,高人犹如稀有动物,是那么罕见而珍贵。女主人公洛伽看起来是一位“高人”。很多方面,她的确堪称“高人”。超级的理智、超级的威信,甚至超级的能力和超级的财富,尤其是她对爱情、婚姻的超级把控,“女王”“手眼通天”“拥有一切,高于一切”“万里挑一的妙人”“货真价实的异人”等一干标签,似乎一切都在证明,她的确是一位“高人”。然而,这不过只是一种表象,而且其能动性,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什么,也没有真正治好她与男主人公傅亦衔的“厌倦症”。实际上,她只是一个比较熟悉和运用“丛林法则”的“高人”而已。

那么,谁才是真正的“高人”呢?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具有真正清洁精神的人,也就是作品的男主人公——傅亦衔。其高就在于,在这样的时代,在这样的环境,在“女王”面前,在“高位”面前,始终保持着自己应有的品质和本性,不为世相所乱,不为金钱所动,不为权势所诱,不为声色所惑,即便深知“河湾”是一处“险地”,是朋友的伤心之地,甚至是失败之地,依然敢于放弃既得利益和将得利益,义无反顾地回归到那里,投奔到那里,去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作者着力抒写了男女主人公解决“厌倦症”问题的主动性。当初,独药师在解决选择的“迷惘症”上,虽然最终的选择有效解决了养生与“革命”、爱情与“革命”的矛盾和悖论问题,使它们有机地统一在了一起,但毕竟是被动的选择,是被社会变革所裹挟的选择。

淳于宝册在解决“荒凉病”问题上,起初展开了很多努力,想借女主人公蛹儿的爱,治疗荒凉病,没有成功;意外遇上民俗学家欧陀兰——这个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他打开一扇全新的门,全力追求她,也没有成功;虽然最终通过放弃他的“圈地运动”,找到了某种途径,得到了一些答案,而这一切,也都是被动的。

《河湾》的主人公们,走的则是别一种路途。面对这样一种时代,这样一种“病症”,他们选择的是主动出击,是更加积极的态度。无论是女主人公洛伽对爱情与婚姻的界定、规划和把控,以及她发明创造的“超级夫妻”模式,还是男主人公最终选择舍弃“前途”,离开“机关”,去“经营”那片“河湾”,体现的都是主观能动的精神。可以说,《独药师》和《艾约堡秘史》主人公的生活是自发的被动的,而《河湾》主人公的生活是能动的自觉的。这是人物形象的一次飞跃,也是精神上的一次飞跃。

“我的家族、我自己,一切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部血泪史、奋斗史、世纪传奇。”洛伽家族那过于神秘的经历,亦衔那刻骨铭心的记忆,以及时时要创作一部《家族史》的冲动,这深刻的历史背景,无疑都让当代问题显得更加深刻和厚重。

相对于历史背景,时代背景更为紧迫,也更为尖锐。这其中首当其中的是工作环境。“我只有努力工作,尽职尽责,心无旁骛。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因为工作无穷无尽地繁琐,有些事情应付起来非常困难。”“我处于比较敏感的位置”,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最为关键的是网络时代的问题。“比起这个世界的核危机,能源问题和环境问题,网络传播到来的后果更为严重。这已经无可挽回。”一部智能手机,便让人失却距离和空间。

还包括发展过快令人眩晕的问题。“我们既跟不上,也不没必要追逐这个加速旋转的世界。因为一切都没完没了。这是一个不断重复和累叠的欲望的世界,各种欲望。”

更为深刻的是人性,直指人性最丑陋最本质的地方。工作组谈话时的细节追问,将人性的丑陋刻画得是那样惟妙惟肖,将所谓“正人君子”的真实面目赤裸裸地呈现在人们面前。这不是一般的功力所能为,也非一般勇气所能为。

无意象不深刻,无意象不审美。作者很好地运用了意象的独特功能和作用。“干草垛”是一个意象,一如铁凝的“棉花垛”,她象征的是纯洁的爱情,也蕴含着青春时代的感情是怎样一种“烈火干柴”。

“河湾”是最核心的意象,是与“机关”相对应的意象。那是精神的河湾,也是精神的高地,更是梦寐以求的地方,还是治疗“厌倦症”的灵丹妙药。“那片山、山溪、栗子树山核桃,特别是那个长满香蒲的河湾。” “一想到去半岛河湾,身上立刻放松了。”“午饭后去河湾,一片香蒲在风中摇动,像对远客致以问候。”“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够与你一起去河湾度假。”

“我的人生就像一条午夜航船,遮掩在茫茫夜色里。”这条船该怎么走?是一大问题,是听从“女王”的领航,一路走下去?还是从听内心的召唤,该拐弯时就拐弯?这是一个核心命题,也是比解决“厌倦症”更加重要的问题。

“河湾”尽管是一个精神高地,一个长久向往之地。但是,要说爱你,选择你,也注定不容易。然而,男主人公最终还是做出了应有的抉择。

这是心灵的向度,也是“大我”战胜“小我”的较量,需要做出对权位诱惑的割舍。“我心里装着一个‘大我’,一个‘小我’,当‘小我’泛起时会说:明年,顶多后年我大概是副局长了,我有能力有条件让你生活得清闲而幸福;‘大我’涌起时我会说:哪怕一生清贫,哪怕我向父亲一样衣衫褴褛半生凿山,也会让你幸福。”

这是价值的取向,更是超越“小爱”的抉择,需要做出对“爱”的割舍。“是谁,是什么,最终妨碍了你的选择?”男主人公最初的答案是“因为爱。”“我让生命中的一切都服从于它,将其视为最神圣最不可侵犯之物。”然而,最终,男主人公放弃了“爱”,放弃了这一法则,从而离开了“女王”,选择了投奔“河湾”。

越过寂寥的原野,仿佛看到大地上的守夜人,正像屈原一般,矗立在河之洲,瞭望远方,探索和追寻着属于现代人的真正的精神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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