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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话祭祀来自网络图片我目睹的第一个特别的清明节清明怀古,焚香祭祖,这已经是根植于我的记忆中的传统。祭祀的方式异乡异地不同俗。在我的家乡,除了焚香还有各式各样的祭祀形式,今天我单说关于烧纸钱,这是最普遍的形式之一。家有祖坟的,到了清明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到坟头烧纸磕头,无法到达坟头的就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找个地方,用一根棍子画
——清明话祭祀
我目睹的第一个特别的清明节
清明怀古,焚香祭祖,这已经是根植于我的记忆中的传统。祭祀的方式异乡异地不同俗。在我的家乡,除了焚香还有各式各样的祭祀形式,今天我单说关于烧纸钱,这是最普遍的形式之一。家有祖坟的,到了清明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到坟头烧纸磕头,无法到达坟头的就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找个地方,用一根棍子画个圈圈,在圈子里点燃一摞子一摞子的黄钱纸,其中的一张还要写上“收钱人”的姓名地址,具体内容五花八门。我以前给姥姥姥爷送纸钱都是按照母亲在世时教给我的模板去写“敬请地藏王菩萨(或者土地公公)转某地某某大人收”,落款写上“外孙女某某敬献”。烧的过程中还要将燃着的纸钱扔到圈外几张以打点游魂野鬼。这种十字路口烧纸不仅仅在清明,阴历十月初一七月十五都有大量的人这么做。由此导致严重的后果是时不时引发山火,轻的后果是城市弥漫烟气,次日清晨有十字路口的街道被一堆堆纸灰搞得像生了癞头疮。当然喽,卖纸的店家是受益的。
可是今年却不同了。首先是因为疫情各级有关部门发了明确通知,清明不要大规模聚集,阖家到墓地祭祖的场面自然不会有了。其次,我们这个五线小城要向大城市学习创建文明城市,严禁路边烧纸。这个要求早在年初就由社区发布了,可是除夕夜和正月十五,城市街边烧纸的依然如故。这一次社区直接派人在十字路口巡查规劝,批发市场也取缔经营冥币纸钱。防火护山林自愿者也是跟往年一样忙开了。这个清明我的小城真的移风易俗了,好多人只是在朋友圈里发布祭奠故人的图文。满满的追思隔着屏幕弥散开来。这真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第一个特别的清明节。
我的困惑:生者烧的纸钱哪里去了?为什么要烧纸钱?
窃以为人们烧纸钱要么源于信仰要么源于盲从,前者尚包含着真情和文化元素,后者则无甚可言。
相信有鬼有地狱并且故人就在地狱是烧纸的前提。小时候我听着姥姥各种花样的鬼故事,她甚至很系统地描述地狱的管理模式,鬼魂的等级和他们的生活,活灵活现的,我深信人死了会变成鬼,鬼也要生存,需要钱需要吃的需要穿的。怎么送去呢?烧!我问过姥姥,为啥用火烧鬼才能得到?姥姥说,火神是通往地狱的邮差!这可能与拜火教有关,相信火神能将所烧的东西传达给鬼神。据说印度教梨俱吠陀中的阿耆尼(火神),就有如此的功能。有资料说,中国人用纸钱焚烧的习俗,是自汉朝以后开始,比如唐朝的太常博士王屿说:“汉以来,丧葬瘗钱,后世以纸寓钱为鬼事。”随着中国人生活水平的提升,人们祭奠故人烧的可就多了:彩电冰箱豪华车,手机电脑直升机,摇钱树金元宝,豪华别墅少不了。还有面值越来越大的冥币,反正应有尽有。我也问过母亲,既然火神可以通达阴间,为啥要在纸钱上写“敬请地藏王菩萨转”呢?母亲说,火神负责运输到地府,地藏王负责送到人头(这个说法我今天理解的是:火神相当于是快递公司,地藏王就是派件员)。
这算是信仰吧,无法说对与错。
但是,我的最大疑惑来了:那么多信佛的人也要去烧各种纸活又怎么解释呢?我的公婆去世的时候,身为虔诚的佛教徒的舅公公舅婆婆并一众信徒为公婆念佛号超度,呼唤佛祖引领他们往生极乐世界。静穆庄严的超度刚刚结束,又开始了烧纸活。我以为他们也是没办法,毕竟风俗习惯在那,由不得他们。葬礼结束后,我向舅婆婆请教道:“舅妈,信佛的人也要给逝者烧纸钱吗?”她说“烧啊!”我又问“纸钱不是给地狱鬼魂的吗?极乐世界也需要吗?”舅妈有点为难了,出于礼貌我也不敢再追问。
我的父亲也是佛教徒,他生前跟我说“人死了尸体就是臭皮囊,随便处理,越简单越节俭越好,如果能深埋山间树下化作肥料最好了,不要给我烧纸钱,我不会下地狱不会堕入饿鬼道。你们也不必给我上坟。假如我修行不够入了地狱,你们更不要以各种浪费加重我的业力,你们可以用布施、供佛、斋僧的功德,回向我、超度我。”我非常崇拜父亲的生死观。父亲离开我们十年了,每到父亲祭日我便拿出他老人家亲笔抄录的佛经伴着音乐朗读给他听。
我的母亲有自己独特的愿望,她生前说,我想她了就把自己打扮成她喜欢的样子,所以直到今天,我想念母亲的时候就一个人默默地回忆,把头发梳理成母亲教给我的五股麻花辫子,眼前便浮现母亲的笑容……
而对我英年意外早逝的小弟弟,他留下的书籍笔墨我无数次看着,读着……
人终有一死,《天道》里丁元英说得好“生老病死我都怕,可是有谁怕死就不死呢?”有死便有生者对死者的祭祀。什么是最好的祭祀呢?我特别欣赏两首诗,一首是陆游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另一首是陈毅的《梅岭三章》——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
后世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
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
我做不到像陆游陈毅那样伟大,但是平凡的人也有平凡的愿望:我盼望儿孙成才,过得健康快乐;我希望永远做孩子的知心朋友让他遇到挫折时跟我诉说哪怕我只当个听者不说话也是好的;我离开这个世界后,我希望我的孩子在我的祭日把他们的成功和喜悦分享给我,把生活的烦恼说给我,这都是我要的捷报啊!如这些都没有,就对着我的遗像拉一首小提琴曲吧,《梁祝》、《圆舞曲》《思乡曲》《渔舟唱晚》……倘使儿子能写一点纪念的文字读给我听,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了。我不敢说人死了是不是还有灵魂存在,是不是真的有六道轮回,但我相信量子纠缠说,我相信逝去的生命以某种能量形式存在着,与活着的生命依然以某种形式互相影响着,生者好好珍爱当下百折不挠积极乐观地活着,努力着,故人一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看得到或者说感应得到。
有一天,在属于我的清明之日,希望我的世间亲人一定不要烧纸钱,一首歌,一段曲,几行字,抑或一个好消息,一段心灵独白,都是给我最好的代替纸钱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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